王能全：助力双碳目标 天然气发挥安全保障作用

　　一边是我国天然气对外依存度的不断增加，一边是持续多年的天然气价格问题，助力“3060”目标，天然气

　　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王能全认为，“3060”目标是我国对国际社会的庄严承诺，也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内在需要，鉴于我国能源消费的现实，作为清洁低碳能源，天然气在改善环境和助力实现“3060”目标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当前和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国应大力发展天然气产业。

　　双碳目标之下，我们应该如何发展天然气产业？政府、企业又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日前，记者采访了王能全。

　　王能全：个人的理解是，“3060”目标虽然是为应对气候问题，我国向国际社会作出的承诺，但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内生需要，是为了实现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全面绿色转型。

　　记者：在全球的碳减排坐标系中，我国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有观点认为，“双碳”目标对于天然气产业是一个巨大的机遇期，主张把天然气作为替代煤炭、石油的重要能源，对此您如何评价？

　　王能全：实现碳中和和绿色发展，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彻底不用化石能源，全部使用不排放二氧化碳和温室气体的绿色能源，不过，无论是在全球还是在我国，在目前和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这都是不现实的。2020年由石油、天然气和煤炭构成的化石能源，占人类社会一次能源消费的83.1%，如此高比例化石能源消费的下降需要时间，这就是我国和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提出分两步走，即先碳达峰再碳中和的主要原因。

　　化石能源是我国能源消费的绝对主体，其中煤炭又是主体中的主体。2020年，煤炭占我国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56.6%，超过了半数以上，其中我国发电用能源的63.2%是煤炭。煤炭是二氧化碳排放的最大来源。研究界公认的各能源种类二氧化碳排放系数为：煤炭，2.64吨二氧化碳/标准煤；石油，2.08吨二氧化碳/标准煤；天然气，1.63吨二氧化碳/标准煤。我国碳市场首批纳入的2000多家企业都是发电企业，而天然气虽也是化石能源，但归类为清洁低碳能源。此外，2020年，石油仅占我国一次能源消费的19.59%，还不到20%，不仅大大低于美国等国，也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31.21%。因此，无论从减排，还是改善环境来说，天然气在我国都会有一个巨大的发展机遇，其首要任务是替代部分煤炭消费，在当前和未来相当长时间里，还谈不上取代石油。

　　记者：资料显示，2007年美国就实现了碳达峰，其中天然气在减排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您能简要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吗？

　　王能全：有机构统计认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和工业化国家，在长达116年的时间里，美国一直是世界第一大二氧化碳排放国。自工业以来，人类社会累计排放的1.5万亿吨的二氧化碳中，25%来自美国，总量约为4000亿吨。因此，从历史看，美国是世界各国中，累计二氧化碳排放数量和占比最高的国家。

　　从2005年开始，美国二氧化碳排放数量变成了世界第二，2007年更是实现了二氧化碳的达峰。2017年跌破50亿吨，下降到49.83亿吨，2020年更是下降到只有44.32007亿吨。因此，客观地说，2007年实现了碳达峰并且二氧化碳排放数量的持续下降，大大减轻了美国的减排压力。

　　仔细分析，能源消费结构的持续调整，尤其是天然气大幅度取代煤炭，是美国能够实现碳达峰的重要原因。美国天然气产业发展早，1958年天然气的消费量就超过了煤炭，成为仅次石油的第二大能源来源。进入21世纪之后，由于页岩的成功，美国天然气产量不断增加，2006年超过5000亿立方米，2011年超过6000亿立方米，2019年达到9300亿立方米。与产量迅速增加相一致的是，天然气在美国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的比重也在不断增加。2000年，美国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煤炭占比22.88%，天然气占比24.14%，两者不相上下；2012年，煤炭占比下降到了18.41%，跌破20%，而天然气上升到27.64%；2020年，煤炭占比更是大降到只有9.88%，已经低于10%，而天然气又上升到33.94%。

　　从二氧化碳排放来看，2005年，美国来源于煤炭的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历史最高位，为21.81亿吨，占当年美国二氧化碳排放总量的36.36%，2020年下降到8.73亿吨，比2005年减少了13.08亿吨，只是2005年的44.61%，占比下降到19.1%，比2005年下降了17.26个百分点。

　　在发电领域，天然气取代煤炭更为明显。从1949年美国能源信息署有统计数据以来直到2015年，煤炭一直是美国发电用能的第一大来源，但从2016年开始天然气成为第一大发电用能源，而且所占的比重不断提高。2020年，天然气占美国发电用能的40.55%，煤炭只占到19.69%。2005年至2019年，美国发电用能源从煤炭转变为天然气和不排放温室气体的能源，累计减排二氧化碳54.74亿吨，其中33.51亿吨来源于煤炭使用量的下降和天然气使用量的增加。

　　记者：在“双碳”目标实施的过程中，我国天然气产业如何更好地发展？构建稳定的天然气供应体系，尤其是保障天然气安全，您有怎样的建议？

　　王能全：2020年，我国天然气消费总量为3306亿立方米，仅占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8.18%，在发电用能源中仅占比3.18%，其中，国产天然气1940亿立方米，进口天然气1366亿立方米，即我国消费的天然气中41.32%需要从国外进口。简要总结，天然气占我国一次能源消费和发电中的比重低，对进口的依赖较高，这是当前我国天然气行业的最突出特点。

　　有机构预测，“十四五”期间，我国天然气消费仍将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年均增速为5.7%，预计2025年天然气消费总量将达到4300亿立方米。个人认为，为了实现“3060”目标，“十四五”我国天然气需求的增长，须大于这个速度，天然气消费总量也将大于上述预测数字，而且“十五五”期间天然气的需求仍会保持较快的增长速度，无论是在一次能源消费总量中的比重还是发电中的比重都应有较大的提升，只有这样才能助力2030年实现碳达峰，才能为2060实现碳中和作出积极的贡献。正因为如此，有专家称，2030年天然气占我国一次能源消费的比重应达到15%，天然气应成为我国的主体能源。

　　为保证从目前至2030年我国天然气消费的增长，途径有二，一是增加国内天然气产量。“十三五”期间，我国国内天然气产量累计增加561亿立方米，年均增量为110亿立方米，“十四五”和“十五五”在保持这一增长速度的同时，国内天然气产量应加快发展；二是继续增加进口。“十三五”期间，我国天然气进口总量累计增加651亿立方米，年均进口增量超过130亿立方米，2019年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天然气进口国，有预测称“十四五”末期我国仅液化天然气的进口量就将超过1100亿立方米，我国天然气的对外依赖在现有的基础上，还将会增长。

　　建设稳定的天然气供应体系，保障我国天然气的供应安全，从长期看，最根本的办法是不断增加国内天然气的供应，这就需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对我国石油天然气体制进行更大程度的市场化改革，调动各方的积极因素，加快我国天然气产业的发展。从短期看，面对不断增大的天然气进口数量和日益增长的对外依赖，要增加天然气的储备能力建设，加强对国际天然气市场的研究，尽最大可能减少国际市场的波动对我国天然气行业和经济社会的影响。

　　王能全：谈我国天然气行业发展，一个回避不了的话题就是天然气的价格。对于天然气的生产商、国际市场的进口商来说，天然气价格倒挂带来了经营亏损，影响了生产商和供应商的积极性；而对于消费者来说，存在天然气价格承受的问题，特别是北方地区广大的农村用户。

　　从国际社会来看，减排与社会大众可承受能力也是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在大力推进清洁能源、减少二氧化碳排放过程中，近年来欧洲的能源支出呈爆炸式增长，从2005年到2012年电价上涨了38%，天然气价格上涨了35%。其中，自2000年以来，德国在能源转型过程中的税收减免和可再生能源补贴总支出超过了2430亿欧元，绿色政策使德国家庭支出翻了一番。2018年底法国发生的席卷全国的“黄衫军”运动，就是因为车用燃料和电费的上涨而导致的。与之相反的是，由于本身是能源生产大国，2019年已经实现了能源独立，美国的能源价格低廉，能源消费在百姓生活支出中所占的比重较低，使得能源转型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没有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其中电价平均为11美分/千瓦时，汽油的零售价保持在2.5美元/加仑上下，居民天然气的价格为11美元/千立方英尺。

　　因此，基于我国经济社会的现状和天然气行业的现实，对天然气价格问题应该保持谨慎，在价格改革过程中，既要考虑到生产商和供应商的积极性，也要考虑社会大众的可承受能力，事实上这也应成为“3060”目标实现过程中，必须认真考虑并细致操作的重大问题。正如我们上面谈到，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只能通过市场化改革，建设强大和高度市场化的能源产业，特别是石油天然气产业，依靠国内保障石油天然气的稳定供应，我国能源安全问题才能得到保障，气候减排过程中不给社会大众增加额外的负担，这样才能更好地助力“3060”目标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