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成为国际石油市场话题的印度

　　通过购买打折俄油，印度发了笔横财。由于有限的炼油能力，印度在国际市场更多是保证自身石油需求，当下和未来无力改变国际市场的格局。

　　作为我们的近邻，在国人的眼中，印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由于庞大的人口规模和近年来发展迅速的经济，印度已成为世界第三大能源和石油消费国，是仅次于我国的世界第二大原油进口国。作为世界上重要的石油进口国，国内外媒体对印度在国际石油市场上的举动都非常关注，尤其是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几成热点。2022年上半年，印度进口了大量俄罗斯的打折原油，获取了丰厚的利益，虽然是成品油的净出口国，但由于炼油能力的有限，在国际石油市场上印度主要表现为是原油的进口以满足自身的石油需求，既无力拯救俄罗斯于危难，更无法改变当下和未来相当长时间的国际石油市场格局。

　　根据印度官方和世界银行公布的统计数据，2021年，印度人口总数约为13.93亿，仅次于我国，世界第二，约占世界总人口的17.8%。

　　非常有意思的是，2022年3月初，很多中文媒体爆出新闻，说2021年印度人口达到14.15亿，超过我国300万人左右，成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不过，有媒体很快查明，这一消息不实。因此，本文引用的印度人口数量，用的是世界银行的数据。

　　根据2022年7月1日世界银行发布的数据，2021年印度国内生产总值为3.17万亿美元，同比增长8.9%。2021年，印度经济总量超过法国，排名美国、中国、日本、德国和英国之后，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

　　从人均水平看，2021年，印度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约为2300美元，排名世界第143位，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

　　作为人口大国，加之近年来较快的经济发展速度，印度已成为世界性的能源消费大国。根据英国石油公司2022年版《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21年，印度一次能源消费总量为35.43艾焦尔，排名我国、美国之后，是世界第三大能源消费国，占当年世界一次能源消费总量的6%。

　　除消费总量排名位居世界三甲之外，迅速增长的能源消费速度，是近年来印度能源消费最显著的特征。2021年，印度一次能源消费总量比2021年增加了3.24艾焦尔，增速高达10.4%。同年，排名世界第一能源消费大国的我国，一次能源消费增长速度为7.1%；排名第二的美国，一次能源消费增长速度为5.3%，都大大落后于印度。

　　将时间线拉长，这一特征就更加明显。2011年至2021年的10年间，印度一次能源消费的增长速度为年均4%，是世界三大能源消费国中最高的，同期我国年均为3.4%，美国仅为0.038%，基本上可忽略不计。

　　高度依赖化石能源，是印度能源消费的另一个显著特征。2021年，印度一次能源消费中，煤炭占比56.7%，超过半数，是能源消费的主要来源，高于我国煤炭消费的占比，是世界三大能源消费国中的最高比例。除煤炭外，2021年，石油占印度一次能源消费的26.56%，天然气占6.32%，可再生能源占比5.05%，水电占比4.25%，核能占比1.13%，其中石油所占比重高于我国7个多百分点。

　　正是因为庞大的人口规模，随着经济的发展，印度能源消费未来仍将继续增长。早在2019年9月，美国能源信息署就预测，2018年至2050年，印度一次能源消费将保持年均3.9%的增长速度，2050年印度能源消费总量将从2018年的35千万亿英热单位增长到120千万亿英热单位，在世界能源消费中的比重将从5.8%增长到13.2%。从2040年代中期开始，印度就将超过美国，成为仅次于我国的世界第二大能源消费国。

　　作为世界第三大能源消费国，印度也是世界第三大石油消费大国。根据英国石油公司2022年版《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21年，印度的石油消费总量为2.2亿吨，排名美国、我国之后，位居世界第三位，占世界石油消费总量的5.2%。

　　虽然从总量上比，印度的石油消费无法与美国和我国相比，但与迅速增长的一次能源消费相一致的是，近年来，印度的石油消费也增长迅速。2011年至2021年的10年间，印度石油消费年均增长率为3.2%。处在同一地区的日本，曾是世界第二和第三大石油消费国。2003年，我国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日本排名第三。2015年，印度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三大石油消费国，日本退居第四位。自这一年开始，就确立了美国、中国和印度三个国家，在世界石油消费中前三位的排名，并一直保持到今天。

　　除迅速增长的石油消费总量和在世界石油消费大国中的排名外，对进口石油的依赖程度最高，是印度石油形势的最显著特征。在2021年消费的2.2亿吨石油中，印度本国的产量仅为3400万吨，占比仅为15.42%，这也就是说，进口石油占2021年印度石油消费的比例，高达84.58%。同期，进口石油占我国石油消费的比例为72.32%，美国是石油净出口国，已不依赖进口的石油。

　　从全球对比看，印度对进口石油依赖的程度，仅次于日本，因为基本上不生产石油，日本的石油消费基本上完全依赖进口。

　　2021年，印度进口原油2.137亿吨，出口原油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仅为区区的10万吨，当年印度原油的净进口数量为2.136亿吨，仅次于我国，是世界第二大原油进口国。

　　印度2021年进口的原油中，伊拉克是第一大进口来源国，进口数量为5200万吨，占比24.33%；沙特阿拉伯第二，进口数量为3430万吨，占比16.05%；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第三，进口数量为2300万吨，占比10.76%；美国排名第四，进口数量为2050万吨，占比9.59%；科威特排名第五，进口数量为1360万吨，占比6.36%。

　　从以上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出，中东地区产油国，是印度石油进口的主要来源地，伊拉克、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科威特四国合计，就占2021年印度原油进口总量的57.5%。印度之所以高度依赖从中东进口的石油，主要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中东是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和出口地，不仅仅印度，我国也对来自中东的石油高度依赖，排名印度进口石油前几名的沙特阿拉伯、伊拉克等，也排名我国石油进口来源地的前列；二是印度的地理位置，因为靠近中东，从而使得印度进口中东的石油，可以非常方便地通过海运运输进口。可能也正是这个方面的原因，西非也是印度原油重要的进口来源地。2021年，印度从西非地区进口原油的数量为2450万吨，占比11.46%。

　　2021年，印度从俄罗斯进口的原油，总量仅为450万吨，只占印度当年原油进口总量的2.11%，占同年俄罗斯2.636亿吨原油出口总量的比重仅为1.71%，这也就是说，来自俄罗斯的原油，既不在印度原油进口中更不在俄罗斯原油出口中，占有多大的份额。

　　截止目前，2019年印度的石油消费总量仍然保持了最高的水平，为2.366亿吨。由于受新冠疫情的冲击，2020年，印度的石油消费下降到2.142亿吨，仅相当于2016年的水平，2021年开始恢复，但仍低于2017年的消费规模。

　　2022年上半年，虽然通过大量进口俄罗斯打折原油，印度发了一笔横财，但由于印度的炼油工业主要服务于国内，有限的炼油能力既无力拯救俄罗斯，更无法改变国际石油市场的格局。

　　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于2022年2月24日爆发后，随着美国、英国和欧盟国家陆续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和能源的制裁，印度大量进口俄罗斯打折的原油，就不时成为媒体报道的新闻。

　　2022年7月初，有媒体报道，2022年3月，印度还不是俄罗斯石油的大买家，但从4月份开始，印度对俄罗斯原油的购买量就激增了50%，是去年全年印度从俄罗斯进口原油的五倍，印度所进口的俄罗斯原油约有40%流向私人炼油厂，其中最大的采购商是信实和纳亚拉能源公司。

　　从具体月份和数量看，2022年3月，印度从俄罗斯进口原油的数量为300万桶，4月上升到720万桶，5月份为2400万桶，6月份预计为2800万桶。

　　2022年5月30日，路透社援引金融数据服务商路孚特的数据，自2022年2月24日战争爆发以来，印度已经收到了3400万桶打折的俄罗斯原油。据截止2022年6月13日的报道，印度共进口了6000万桶俄罗斯的原油，占同期俄罗斯原油出口总量的18%，而2021年全年印度只进口了1200万桶俄罗斯的原油。截止2022年6月中旬，俄罗斯原油占印度原油进口总量的10%。

　　2022年5月，俄罗斯成为印度第二大石油进口来源国，沙特阿拉伯退居第三，伊拉克仍保持了第一的位置。

　　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以后，由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制裁，俄罗斯不得不将自己出口的原油打折出售。据统计，2022年6月，俄罗斯乌拉尔原油的均价为每桶87.3美元。其中，2022年6月23日，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与布伦特的折价，高达每桶35美元；7月18日，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与布伦特的折价为32.72美元/桶。

　　如以俄罗斯乌拉尔原油每桶30美元的折价作为参考，2022年上半年印度购买的6000万桶俄油，可以节省18亿美元的石油进口成本。

　　通过大量购买俄罗斯的打折原油，印度炼油企业赚取了丰厚的利润。以进口俄罗斯原油最多、同时也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炼厂的印度信实工业公司为例，与2022年第一季度相比，2022年5月，信实工业公司销售柴油的利润率增长71%，汽油的利润率增长17%。为充分利用难得的市场机遇，信实决定推迟炼油厂的维修计划，全力加工俄油。

　　对于印度政府来说，炼油企业大力加工打折的俄罗斯原油，一方面企业的赢利增加，增加了国家的经济活力和政府税收；但另一方面，印度炼厂大力向国际市场，尤其是欧洲出口成品油，给国内市场的油品供应带来了压力。2022年3月，印度出口欧洲的柴油和其他炼油产品，每天达21.9万桶，创出历史的新高。为了控制国内炼厂向国际市场油品的出口，印度政府规定，在2023年5月结束的财政年度里，炼厂所生产汽油的50%、柴油的30%，必须供应国内市场。

　　在颁布政府禁令的同时，为了进一步抑制高油价对国内经济带来的冲击并控制油品的出口。2022年7月1日，印度开始实施暴利税，征收的对象为石油生产商和炼厂，其中对石油生产商每吨石油征收23250卢比，国内销售的汽油和航煤每升征收6卢比，出口的汽油每升征收13卢比；每15天，印度政府对暴利税的实施情况进行一次评估。征收暴利税的目的，是印度政府鼓励更多的油品留在国内，减少出口。印度政府计划，只有国际石油价格在7月初的水平上下跌40美元/桶时，才会停止征收暴利税。

　　作为世界第三大石油消费国，印度的炼油能力位居世界第四。根据英国石油公司2022年版《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21年，印度的炼油能力为每天501.8万桶，排名美国、中国和俄罗斯之后。同年，印度炼油企业的加工量为每天479.2万桶，也就是说，印度炼厂的开工率高达95.5%，基本处于炼厂的极限水平，高于世界炼油行业平均水平10个百分点以上，在全球炼厂中名列前茅。

　　根据印度石油天然气部的数据，目前印度的炼油能力为2.489亿吨，共有23家炼厂，其中18家为上市企业，3家企业，2家合资企业。

　　印度的炼油工业主要有七大公司控制。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印度国家石油公司，这是一家上下游一体化的国有石油公司，拥有9家炼油厂，炼油能力为6970万吨，占印度全部炼油能力的28%；排名第二的是信实工业公司，拥有2家炼油厂，炼油能力为682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27.4%，该公司拥有印度、同时也是世界最大的炼油项目，即信实贾姆纳加尔炼油综合体，加工能力为每天124万桶（约合6200万吨/年）；排名第三的，是巴拉特石油公司，拥有2家独资炼厂和1家合资炼厂，炼油能力为353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14.18%；排名第四的，是印度斯坦石油公司，拥有2家独资炼厂和1家合资炼厂，炼油能力为271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10.89%；排名第五的，是纳亚拉能源公司，拥有1家炼厂，炼油能力为200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8.04%，有报道称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参股了这家企业；排名第六的，是曼加罗尔炼油化工公司，拥有1家炼油厂，炼油能力为150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6.03%；排名第七的，是清奈石油公司，拥有1家炼油厂，炼油能力为105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4.22%。

　　除以上七大炼油企业外，Numaligarh 炼油公司，拥有1家炼油厂，炼油能力为300万吨，占印度炼油能力的1.21%；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也拥有1家加工能力非常小的炼油厂。

　　从国际石油市场来看，有影响力的国家可以分为三大类：一是石油生产和出口大国，例如，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石油产量和出口量都很大，占有国际石油市场较大的份额，石油政策的变化，将影响到国际石油形势，其影响是主动的；二是石油消费大国，例如，我国、日本和欧洲国家等，石油消费的相当部分依赖进口，虽然其国内经济形势和政策的变化，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国际石油形势，但影响一般是被动的；三是炼油能力大国，其炼油能力规模往往超过了自身的需求，在进口原油的同时，向国际市场出口数量较大的成品油，在国际成品油市场拥有较大的影响力，但其影响力更多是出于商业目的，不能从根本上左右国际石油形势，代表性的国家，如新加坡、韩国等。

　　目前，美国、中国和俄罗斯，是世界三大炼油能力的国家。其中，美国石油行业大出大进，充分利用国内国际市场高效配置资源，无论是炼厂的开工率和加工毛利，都处于世界最好水平；除每天出口约500万桶的原油外，俄罗斯还出口250万桶/天左右的成品油，通过规模较大的炼油能力，为俄罗斯获取更大的石油利益；作为世界最大的原油进口国，近年来我国成品油的出口数量越来越大，但由于政策的原因，我国的炼油企业主要还是服务于国内市场的需求。

　　从石油贸易来看，印度是原油的净进口国，但是成品油的净出口国。作为新冠疫情前正常的最后一年，2019年，印度的原油净进口量为2.217亿吨，成品油进口量为4490万吨，成品油出口量为6620万吨，成品油净出口量为2130万吨；2021年，印度原油净进口量下降到2.136亿吨，成品油进口量增加到4940万吨，成品油出口量增长到6930万吨，但成品油的净出口量下降到1990万吨。以上的数据说明，虽然是成品油的净出口国，但在炼油企业基本保持极限开工率的情况下，成品油出口的数量有限，印度的炼油工业主要是为了满足本国自身的油品需求，不具备通过炼油企业大规模输出油品参与国际竞争的能力。对比两国的石油贸易状况，可以看出，中印两国的炼油工业基本上都是服务于国内市场的需求，参与国际成品油市场的能力都有限。

　　如同总的能源需求一样，未来印度的石油需求也将保持较高的增长。国际能源署预测，2040年，印度的石油燃料需求将达到4.58亿吨。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印度正在大力扩大炼油能力，但从总的规模看，未来印度炼油工业的能力还是主要服务于国内的需要。2020年6月中旬，印度石油公司主席伞吉乌·辛格在一个网络研讨会上称，在现有的约2.49亿吨的基础上，印度正在继续扩大炼油能力，2030年将扩大至3.63亿吨，2035年将增至4.43亿吨，2040年增至5.33亿吨。2020年11月底，印度总理莫迪在潘迪特·迪恩达亚尔石油大学毕业典礼上表示，未来五年内印度的炼油能力将提高近一倍。

　　2022年，随着新冠疫情的减缓和经济的逐步恢复，印度石油消费将出现一定程度的增长。以2021年增幅3.2%为依据，预计今年印度的石油消费很难超过2019年创下的历史纪录，每天增长的幅度不大可能超过30万桶。此外，虽然印度正在大力建设炼油能力，但在短时间内不存在大幅度增长的可能，加之印度政府实行的暴利税政策，2022年和2023年的一段时间内，印度的炼油工业仍将主要服务于国内市场的需求，不存在大进大出的可能，有限的炼油能力决定了印度在国际石油市场有限的地位和作用。

　　目前，印度等亚洲国家进口俄罗斯石油的数量正在下降。据2022年7月25日有关媒体的报道，2022年7月20日的一周里，俄罗斯向亚洲国家出口原油的数量，从4月和5月的峰值下降了30%；截止7月底的过去4周数据显示，俄罗斯向亚洲国家出口原油的数量下降了13%。与此同时，2022年6月，印度进口的原油占俄罗斯原油出口的比重，已从5月份的7%下降到4%。

　　从有关媒体的报道看，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石油制裁的效果正在显现。2022年5月，俄罗斯的原油产量，已低于欧佩克+规定的130万桶/天。2022年6月，俄罗斯原油和凝析油产量为每天1070万桶，比上一月下降了5%，已低于战争爆发前1月和2月份的水平。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2022年6月初的预测，随着欧盟实施的对俄罗斯石油禁运措施逐步到位，2023年第一季度俄罗斯的石油产量将从2022年同期的1130万桶/天，下降到930万桶/天，下降的幅度为18%。因此，我们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石油禁运的不断收紧，俄罗斯的石油生产和石油出口将出现越来越大的困难。

　　2022年上半年，印度大量进口俄罗斯的打折原油，所带来的结果，肯定是从中东进口原油的下降，中东地区的原油转而出口到其他地区，特别是对俄罗斯石油实施禁运的欧洲。2022年7月23日，据彭博社援引船舶跟踪数据报道，自2022年1月以来，欧盟从中东国家进口的石油飙升了90%。其中，在7月份的前三周，每天有超过 100 万桶石油通过苏伊士-地中海管线从中东（主要来自沙特阿拉伯）经埃及输送到欧洲；另有120万桶/天来自伊拉克的石油，通过苏伊士运河运往欧洲。

　　综观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印度在国际石油市场上的表现，从众多的炼油企业经营行为来说，无可厚非，但对于一个大国来说总有一种无法落笔的感受。当然，对于其中的当事另一方俄罗斯，可能就更加复杂了，其中的滋味可能只有俄罗斯人自己才能品味。国际石油市场的另一场大戏，即美国发起的对俄罗斯石油限价销售行动，可能很快就会上演，印度又将如何表现，让我们静观吧！不过，可以基本肯定的是，除借机再发一笔横财之外，印度还能有什么可以作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