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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数字化解古人未解之题

  我国当前的战略是由大国发展成强国。一个强国当然有若干配套要素,政治制度完善、文化教育繁荣、经济发展、科技领先等都是首要因素。这其中的文化教育繁荣和我们有直接关系,我们是文化教育事业的参与者、建设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文化教育工作者需要书籍,就像一个人要吃饭一样。有些书可以从书店购买,或者从网上下载;可是有些书不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阅读的机会,这类书籍主要是古籍善本。

  古籍善本长期以来秘不示人,几乎成了传统,历史上有的藏书家在书上盖有这样的印章:“鬻及借人为不孝。”古籍既不能卖,也不能借。钱谦益是明末排名第一的藏书家,绛云楼不慎失火,大部分藏书化为灰烬。他的好友曹溶去安慰他,同时也批评他吝于把藏书示人,致使绛云楼所藏孤本绝迹人间。为什么不给人看呢?主要还是为了保护。

  清代黄丕烈收藏的校影宋本《博雅》,经过宋定之借给了王念孙。王念孙研究《广雅》,写了一部第一流的著作《广雅疏证》。王念孙借黄丕烈的《博雅》当然是为了校勘,可是6年没有归还。后来黄丕烈在京城,见到王念孙的儿子王引之,问到此书。王引之回答说已经还给了宋定之。于是黄丕烈又向宋定之追索,果然在他那里,第二年才追回来。一部书借出去7年才追回来。

  杨氏海源阁收藏的明嘉靖芝城活字蓝印本《墨子》是稀世珍本。这本书光绪年间被潘祖荫借去,长期未还。杨保彝在刊刻他父亲杨绍和的《楹书隅录续编》时特别加了注释,说这本书“为潘文勤师借校未还”,直到新中国成立后这本书才在苏州出现,现藏于国家图书馆。

  历代的藏书家以个人之力收藏保护典籍,是传承中华文化的功臣,他们也是最重要的古籍专家。他们最关心的是珍贵古籍的安全,不外借是合情合理的。借书的不愉快,无论如何会得到后人的理解。

  在今天,古籍的安全仍然是头等大事,如何实现既保护又流通呢?古人采取了影抄、照抄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乾隆时期的《四库全书》也是把献来的书录副本,原本发还,可惜没有贯彻到底。

  传世的嘉靖影宋刻本、明清的影宋抄本、近代的影印本,都是往这个方向努力的成果。还有一种校宋本、校元本,把宋、元本文字的不同校在通行本上,也是这个目的。这种行为有很大的局限,因为能够被影印、影刻的本子数量很少,既受物质条件的限制,也存在思想保守的因素。

  今天我们有了数字化和网络传递的技术,可以跨国、跨地区,在自己家里、在研究室里,查看异国异地的藏品。今天在座的荣新江先生踏破铁鞋,到世界各地访求敦煌吐鲁番文献,他的前辈王重民先生、姜亮夫先生、刘半农先生,以及更早的黎庶昌、杨守敬、董康等先辈,也都是采用走访这种方式。显然这种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一般人无法像他们那样随时出去看书,更重要的是一般人看到了也看不懂。要克服这个难题,就要请荣先生这样的专家鉴别原物,进行学术性著录,然后再把图像挂出来。图像加上专家的著录就达到了古籍数字化的基本要求,或者说底线要求。读者上网看书,不仅看内容,还享受了专家鉴别研究的成果。

  当然荣新江先生说了,数字化会带来新发现。北京大学教授张丽娟发现了著名的十行本《尚书注疏》的元刊原印本,收藏在国家图书馆,这是过去不知道的。昨天一位青年同志说他发现杨复《仪礼图》元十行原印本,也在国家图书馆,这也是过去不知道的。这类发现会带来很多新认识,因为元十行本,从清代以来用的是明代历次修版,基本上未见到未修版的印本,原印本的发现当然会解决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甚至会改变原有的结论。这都是古籍数字资源发布给一般读者带来的发现。

  古籍数字化及免费阅览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需要克服很多主观和客观的困难。国家图书馆作为全国图书馆的龙头老大,在数字化方面也同样起到了表率、带头作用。这次“中华古籍资源库”网上公布成果达到了3.3万部,带动了其他图书馆,甚至得到了私人收藏家韦力先生的赞成和参与。数字资源公布达到了7万余条,这一大好局面是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积极规划、努力推动达成的,这是为中国建设文化强国作出的重大贡献,是我国古籍史上的历史性转折,必然对学术文化的繁荣发挥长效的、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作者杜泽逊,系山东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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