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煤炭开采致数千村庄滑坡地陷专家若大地震后果不堪设想
孝义市郝家寨村搬迁后的新房早已裂缝严重。图为65岁的郝明林家,窑洞裂缝严重,且向下倾斜,为了防止窑洞坍塌,便用碗口粗的木桩子顶着。记者胡靖国摄
煤炭大省山西改革开放以来累计生产原煤100亿吨左右,为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能源保障。然而,煤矿开采却为生态环境本就脆弱的山西留下了大面积的煤矿采空塌陷区,致使数千村庄房屋受损、耕地毁坏以及饮水困难。据山西省国土部门的资料显示,至2015年,山西煤炭开采导致生态环境经济损失至少达770亿元;至2020年,煤炭开采导致生态环境经济损失至少达850亿元。
山西省发改委2008年进行摸底调查的结果显示,改革开放以来,山西累计生产原煤近百亿吨,形成63亿立方米的采空区,采空区面积5115平方公里,引发的地表沉陷面积达2978平方公里,造成矿山地面塌陷、地裂缝、滑坡、崩塌约2146处,3309个村庄、66万人受到影响,1082平方公里的耕地、42.6平方公里的林地遭到破坏。
然而,这一数据还在不断上升。长期研究这一问题的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李连济说:“只要有煤炭开采行为,就会形成采空区,而且是采多少煤就会形成多少立方米的采空区。山西近几年每年的煤炭产量在6亿吨以上。因采矿造成的采空区及由此引发的地质沉陷灾害,在面积上肯定呈扩大趋势,受灾人口也是逐年增加的。”
山西省发改委地区处副处长张元璧介绍说,煤矿采空造成的灾害是一个逐步显现的过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煤矸石大量堆积,环境污染加重。据介绍,山西煤矸石堆积量已超过10亿吨,且以每年5000万吨的速度增加。矸石中的有害成分通过径流、淋溶和大气飘尘,严重破坏了周围的土地、水域和大气。
其次,水资源漏失量大,人畜饮水困难。采煤造成的水资源破坏面积2万余平方公里,导致1678个村庄的80万人口、10万头大牲畜饮用水困难。年排放矿井水5亿吨,全省受污染的河流长达3753公里,致使太原、大同、阳泉、长治、晋城、临汾等城市水质含盐量较原先有不同程度升高。
一些专家认为,山西等华北地区所处的地震带近几年呈活跃趋势,采矿造成的大量采空区与其互相影响,一旦发生大的破坏性地震,后果不堪设想。
据山西省国土部门的资料显示,至2015年,山西煤炭开采破坏生态环境经济损失至少可达770亿元;至2020年,煤炭开采破坏生态环境经济损失至少可达850亿元。
兑镇镇郝家寨村位于山西产煤大县孝义市的西部山区。该村建于1506年,原来依山而建的窑洞四合院因为煤矿开采导致山体滑坡而被整体推平。
郝家寨村有890口人,包括村庄、耕地林地和荒山荒坡在内的5000多亩地现在已经全是煤矿采空区。由于煤矿开采造成地面塌陷、房屋受损,从1977年到2006年,村子总共搬迁3次,每次都是从塌陷区搬到已经多次塌陷后地质条件相对平稳一点的地方。
《经济参考报》记者在郝家寨村看到,即使是搬迁后的新村,房屋也早已裂缝严重了。在65岁的郝明林家里,原本7孔窑洞只有1孔能住人,其他几孔窑洞向下倾斜,墙上尽是裂缝,为了防止窑洞坍塌,便用碗口粗的木桩子顶着。其中一孔窑洞因为倾斜厉害,屋里一共顶了6根柱子,人进去都无法下脚。
“最害怕就是下雨的时候,外面下雨里面也下,满窑洞都得拿盆盆罐罐接着,不知道哪天就塌了。”郝明林说。
除了房屋问题,在煤矿采空区,饮水成了一大难题。村支书郝建国说,村里1992年打了一口450米的深井,但2010年因为地下裂缝错位也提不上水了。现在村民们吃的水由当地一家国有煤矿每隔两天送一次,一次两小时。所到之处,记者看到村民家里盛水的水缸、脸盆、水桶遍地都是。因为没有水,洗衣机都变成了储物柜。
而在孝义市西辛庄镇,截至2008年年底,该镇煤矿采空区已达到8.38平方公里,涉及到23个村庄。煤矿开采导致大量地表崩塌、滑坡、沉降、裂缝和塌陷,同时造成房屋、交通设施、水利设施大面积破坏。
这样的情况在山西众多产煤地区普遍存在。近年来,因为煤矿采空,造成的房屋倒塌、地面下陷,致使人畜掉入塌陷深坑的事情时有发生。
煤矿采空区所在的村庄由于有煤,往往是一个地区相对富裕的地方。但随着煤炭资源的开采殆尽,人们失去赖以生存的资源,煤矿开采又使耕地遭到破坏,村民们面临生计无着的境地。
有着1.6万人的西辛庄镇,以前不少村民靠下井采煤和依托煤矿搞运输谋生,但由于煤矿资源整合,煤矿数量大幅缩减,煤场也因整顿而关闭,许多村民不能再靠煤吃饭了。该镇王勇告诉记者,西辛庄镇以前是孝义市最有钱的乡镇,财政收入最高时每年近4亿元,而2012年却只有4000万元,成了孝义最穷的乡镇。
这里的农民不仅失去了煤炭,也失去了千百年来赖以谋生的耕地。由于煤矿开采,地下水位下降,土壤失去了保墒的功能,即使最耐旱的庄稼也难得有好的收成。在西辛庄镇王才堡村,以前上百亩平整的耕地塌陷成鱼鳞状,荒草丛生,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深坑里去。村主任范双龙说,以前这里种核桃、玉米、高粱和谷子,现在全成荒草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年纪大的只能在村里待着。”他说。
郝家寨村同样面临这一问题。该村村民郝子书说,以前村里有1980亩的耕地,现在除了六七百亩地种核桃树外,其他都荒废了。“耕地裂缝,地下水上不来根本种不了庄稼,即使是核桃树也长不高。”
没有了耕地,人们只能出去打工。42岁的王才堡村村民沈济武靠外出打零工养活着一家4口人。2个孩子都在上学,家里一个月花销最少1000元,仅冬天的烧煤取暖费就得1500元。沈济武一年不到1万元的收入使得这个家庭早已捉襟见肘,不得不向亲戚东凑西借。
“没有钱修不起房子,也搬不走。”沈济武说,“国家不采煤不行,但最起码把我们安顿好,让我们住到安全的地方。”
范双龙等村干部反映,按照国家“谁破坏谁治理”的规定,家园被毁村民应该找煤矿讨要个说法。山西煤炭资源整合后,煤矿都归了国有企业,这些国企架子大得很,村民去了连个管事的都见不着。最后只能找政府,而政府也无能为力,致使矛盾冲突不断。
《经济参考报》记者近日在山西一些煤矿采空塌陷区采访时发现,目前采空塌陷区治理存在主体不明确、监督机制不健全、治标不治本等问题,其中资金问题成为最大掣肘。有关专家和基层干部认为,资源型地区的采空塌陷区治理亟须进一步明晰国家、地方政府及企业在治理过程中的责任,实行旨在“治本”的系统性治理。
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李连济介绍说,煤矿采空塌陷区治理首先存在的问题就是采空塌陷灾害引发责任人界定不明确,历史欠账巨大。
“在治理地质沉陷上,国家确立了‘谁破坏、谁治理;谁受益、谁赔偿’的原则,但由于历史开采、各地煤矿成分复杂等原因,目前很多采空塌陷区找不到破坏主体,塌陷损失补偿和塌陷土地治理费用无来源。”李连济说。
记者在山西孝义市西辛庄镇了解到,这里煤炭开采历史悠久,上世纪九十年代后,集体煤矿和个体小煤矿并存,鼎盛时期有各类煤矿50余座,遍布全镇各个角落。多年来为国家输出1.32亿吨优质煤炭,却为这里留下了8.38平方公里的采空塌陷区。但应该由谁承担治理责任?该镇王勇无奈地说:“历史上采煤有张三的口子,也有李四的口子,群众只能找政府解决。”
然而,也有基层干部指出,对于责任主体明确的煤矿采空塌陷区“谁破坏、谁治理”的原则也不能得到很好贯彻,关键在于监督机制不健全。
据记者了解,山西在全国率先建立煤炭工业可持续发展基金、矿山环境治理恢复保证金和煤矿转产发展资金制度,并建立煤炭开发“事前防范、过程控制、事后处置”的生态环境保护防线。然而,这些制度执行过程中监督机制相对薄弱,资金的收取、使用和日常管理及验收环节强制力、时效性和权威性不够。
记者还在山西多地了解到,尽管国家层面和各地对于采空塌陷区治理采取了一些措施,但却治标不治本,仅仅停留在地面简单修复和生态移民上。
李连济说,根据地质沉陷的特点以及德国鲁尔区的治理经验,地质沉陷区的治本之策是“边开采、边治理”,采取技术手段对地下采空区进行回填。但由于回填成本过高等原因,我国比较重视采空塌陷土地治理而忽视采空区的治理,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使煤矿采空区潜在危害增大,增加了土地塌陷、煤矿透水事故的风险。
山西省发改委地区处副处长张元璧也说,现在不少煤矿对采空塌陷区的治理只停留在地面生态修复的层面,在上面栽植树木,但由于采空区土壤蓄水能力差,植物成活率也较低。
此外,为了防止地质沉陷造员伤亡,不少采空塌陷区对居民进行了搬迁安置。记者了解到,当前的搬迁安置措施虽然解决了受灾农户最现实的住房等问题,但搬迁后,一些地方搬迁农户就业困难、生计无着,新矛盾不断涌现。
为此,一些专家和基层干部建议,一些地方在制定搬迁计划时,应遵循与新农村建设结合、与县域经济发展结合、与生态移民结合的原则,最大限度地为搬迁农民创造就业环境,开展就业技能培训,降低其子女教育成本,推动搬迁区稳定发展。
《经济参考报》记者了解到,国家层面从2006年启动国有重点煤矿采煤沉陷区治理,山西9家国有重点煤矿获得30亿元国家资金支持,加上省级配套资金等,一共涉及资金68亿元。然而,除了这一国家层面的政策安排外,山西省级层面对于煤矿采空区治理再无专门政策安排,其中主要原因便是资金问题。
据张元璧介绍,山西本来计划在2008年开展地方煤矿采空塌陷区治理试点,已经选好了平鲁、孝义、灵石和宁武四个试点县(区),但最后由于所需资金巨大,最终没能开展这项工作。“当时我们估算,仅灵石县大概需要3至4个亿,但当地报上来的数目却有14个亿。”
山西大同市南郊区从2006年开始对采空塌陷区实施整体搬迁。据该区区委杨勤荣介绍,目前该区已安置3131户,在建工程可安1万余户,还有7373户搬迁问题需解决。但在建和未建工程仍有10亿元资金缺口。
张元璧认为,现在采空塌陷区治理过程中存在的重地上轻地下,重搬迁轻后续等问题也都是因为资金缺乏所致。为此,张元璧和部分基层干部认为,包括山西省在内的资源型地区应成立采空塌陷区治理的专门机构,建立长效机制。在开展详细普查及科学测算的基础上,进一步明晰各级政府及企业在地质沉陷中的责任,并根据地方实际,合理设置各治理主体出资比例。同时建立专门的监督机制,督促煤炭企业对造成的沉陷灾害及时给予治理,以防新的沉陷灾害无人治理,最后政府“买单”。
山西各地近年来对煤矿采空塌陷区治理进行不断的探索,从压煤村庄整体搬迁到利用残留资源从根本上治理采空塌陷区生态环境,有些地方也在探索“边开采边治理”的模式,这些探索成效显著,但仍需要国家和省级层面给予支持。
孝义市被誉为山西的“鲁尔”,最多的时候全市有大大小小300多座煤矿。煤炭产业在支撑孝义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严重的生态问题。
为破解这一问题,孝义市政府与山西汾西矿业集团及离柳焦煤集团合作,从2012年开始,用9年左右时间,投入60多亿元,搬迁8个乡镇84个村庄近5万人进城,使饱受煤炭开采之痛的矿区群众彻底告别“因煤而困”的苦日子,过上“城镇社区”的新生活。
孝义市压煤村庄搬迁指挥部副总指挥徐朝智说,经初步测算,汾西矿业集团下属的煤矿涉及82个村,压覆资源面积为42.73平方公里,估算资源储量为4.94亿吨,可采储量2.96亿吨,依托压煤资源开采受益,坚持“谁开发谁受益谁出资”的原则,由矿方负责拆旧村建新村,以及村民后期生活保障的各项费用,预计每年投入资金6.9亿元来完成此项工作。离柳焦煤集团将负责其涉及的2个村庄的搬迁和后续各项费用。
西辛庄镇是孝义市的产煤大镇。历史上各类煤矿主体开采水平不一,使得这一地区残留有大量煤炭资源,这些残留资源经常自燃,破坏周边生态环境。为彻底解决采空塌陷区的生态治理和村民生活问题,孝义市政府以西辛庄镇作为试点,探索将村民整体搬迁,利用残留煤炭资源收益对采空区进行根本整治,把被破坏了的土地重新修复成耕地的治理之策。
据《经济参考报》记者了解,孝义市西辛庄镇煤矿地质环境治理项目是2009年经财政部、国土资源部批准的煤矿地质环境治理国家项目,项目涉及西辛庄镇23个村,3166户、1.2万多人,面积13.25平方公里。该项目预算总投资为28亿元,但目前仅获得4900多万元的国家资金支持,缺口很大。
孝义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任钦光说,西辛庄镇项目将由政府主导,建立多元投资主体。区内有残留煤炭资源1050万吨,其中可开采出750万吨左右,预期有7 .5亿元左右的资金可用于项目区生态治理,解决了部分资金缺乏问题。
“首先,这些收益将按规定缴纳资源补偿费和可持续发展基金等;其次,主要用于项目的地质环境治理费用,弥补预算中财政投资不足;第三,剩余费用还将用于项目区乡村的新农村建设,将项目区内破坏的土地平整成可利用耕地。”任钦光说。
然而,据记者了解,这一项目目前遭到搁浅,主要原因在于其中既涉及地质灾害治理,又涉及煤炭资源的开采,省级煤炭主管部门和国土部门相互推诿扯皮,致使项目迟迟未能动工。
在太原东山煤矿有限责任公司距离地面150多米的矿井下,记者看到伴随着“隆隆”的机器声,一台红色的井下巷道矸石充填机正把煤矸石颗粒回填到采空巷道里。这一井下煤矸石充填技术,可使采煤后产生的大量煤矸石不出井,直接用于采空巷道回填,不再留下煤矿采空区,实现了“边开采边治理”。
从2010年12月份,东山煤矿尝试采用煤矸石井下充填技术,每年井下产生的煤矸石不用出井,就全部被采空巷道“分光吃尽”了,全年充填采空巷道2838米,充填率达到98%以上;每年可节约排矸费450万元,减少排污费4162万元;置换出煤炭近13.8万吨,实现销售收入5520万元。
对此,山西省环保厅环境科学学会秘书长宋建民认为,应用煤矸石井下充填技术,非常符合采矿业的“来自于地下,再还原地下”的绿色环保理念。煤矸石填充到百米深的采空巷道里后,对土壤、地下水不会起到任何污染作用。
然而,东山煤矿生产技术处主任工程师王志亮指出,煤矸石井下充填技术投资较大,较原始的开采技术,一吨煤成本增加150元左右,一定程度上减弱了企业运用这一技术的积极性,希望相关部门加大资金支持力度或相应减缴矿产资源补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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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王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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