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了解大亚湾核电站前世今生

　　1986年4月26日凌晨，位于今乌克兰境内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由于操作人员的违规操作和核电站本身存在的设计缺陷，核电站四号机组发生剧烈爆炸。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掀掉了反应堆的钢筋混凝土顶盖，随后引起核燃料大火，大火烧掉了石墨反应堆，并把堆芯里面的氧化铀熔化了。由于反应堆建筑物已经没有了安全防护，堆芯解体所产生的大量致命放射性物质直接泄露到了大气中，酿成了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核泄露灾难之一。

　　切尔诺贝利事件震惊了当时正在搞核电建设的中国人，中国的民用核电站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切尔诺贝利？今天笔者就向大家讲一讲中国第一个大型商用核电站——大亚湾核电站的前世今生。

　　早在1982年，国务院就批准了采用法国核电技术来建设大亚湾核电站。从1987年8月开始，广东核电合营公司和法国电力集团等开始合作建设大亚湾核电站。按照计划，这个核电站位于今天的广东省深圳市大鹏新区，深圳的隔壁是惠州、东莞、香港，广州离深圳也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这一圈正好是当今中国经济最发达地区之一的珠三角。

　　一方面，建设大亚湾核电站是改革开放发展经济的“刚需”。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的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地区的发展如火如荼，各类大型工程正在破土动工，而香港的新界也在被大力开发建设，所以对于广东和香港而言，发电量不足甚至缺电，都极其不利于本地区的经济发展。可是当时如果在广东建设大型火电厂，就需要从华北、西北远距离调运煤炭，这样就无法解决近期的用电问题。所以，大亚湾核电站的横空出世，对广东和香港来说，完美地解决了两地经济高速发展、人口膨胀带来的用电短缺问题。

　　但另一方面，大亚湾核电站主体开工之时，正好是在切尔诺贝利事件发生不久。当时珠三角地区的人们都在担心：我们的核电站比苏联人的更安全吗？1986年，距离香港回归祖国还有11年，核电站的建设既要确保香港的繁荣，更要维护香港的稳定。可以说，大亚湾核电站的建设不仅是一个经济任务，更是一个任务。但有个问题，是包括粤港人在内的全体中国人不得不正视的：那就是当时的中国人缺乏建设大型核电站的经验。强如苏联这样的超级大国都搞出了切尔诺贝利这样的灾难性事故，缺乏经验的中国人要如何避免重蹈苏联人的覆辙呢？既然缺乏经验，那就要找掌握先进技术的法国人学习。

　　1987年，广东核电合营公司确定了“选拔最优秀的学员，找最好的教师，按世界一流水平培训”的员工培养方案。按照这一方案，相关部门先后派出了三批总计113名学员来到法国去接受核电技术培训。在当时，中国的外汇储备不足30亿美元，但是为了让珠三角地区人民和全国人民放心，相关部门为每名学员拿出了130万法郎——当时价值与成年人等重的黄金送他们到法国进行培训，业内人士戏称这批赴法学员为“黄金人”。

　　经过一年多的培训，学员有110人考核、答辩合格，获得了法国电力集团颁发的资格证书，这些学员在1990年11月全部学成归国。在中广核和法国电力集团的通力合作下，“黄金人”成为了中广核乃至中国核电事业的“种子队”，学员们在各自的重要岗位上发挥了黄金般的价值。

　　由于大亚湾核电站全面引进法国技术，在核电站建设初期，大部分工程技术岗位，还有生产、运营、管理等岗位，都是由外国专家担任的。为了使他们能安心工作，方便中方与外国专家交流沟通，相关部门在大亚湾核电站里面建设了“专家村”。当时的“专家村”里外国人的密度仅次于北京的使馆区，最多的时候，来自法国、英国、美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1000余名专家聚集于此，这里也被戏称为中国南方的“小联合国”。

　　中法的深度合作让当时的中国人不由得把目光聚焦到了欧洲的核电技术上。许多人在想，欧洲核电技术的安全性有多高呢？这里简单科普一下，核电站的反应堆有压水堆、沸水堆、重水堆、石墨堆等多种堆型，苏联的切尔诺贝利用的就是石墨堆。中国经过和美国、英国、法国、联邦德国、日本等国家的制造厂商和国际知名专家的讨论，选择了占世界核电站一半以上，有十几个国家采用的技术比较成熟的安全可靠的压水堆。

　　在设备选择方面，大亚湾核电站的反应堆系统是法国法玛通公司提供的设备，这个公司的压水堆设备质量在全球处在领先地位；而在汽轮发电机设备方面，采用了制造经验丰富，有配合制造大型核电站常规岛设备经验的英国通用汽轮发电机有限公司的机组。可以说，在经济条件尚不宽裕的情况下，中国人为大亚湾核电站的建设，搜集了当时全世界最先进、最安全的设备。

　　硬件可以了，人员管理才是重点。一个核电站能否让人放心，最重要的是看人怎么管。1988年之后，由于经济和技术等客观因素影响，核岛辅助管道安装造成核电站工程延期14个月，一号机组冷态打压试验比原计划晚了一年多才开始。

　　那么在重重困难之下，中国人如何确保调试启动的进度，并努力追赶前面损失的工期呢？所谓的调试启动，是核电站正式投入运行前最后一个重要工程阶段，也是对核电站最终检验的关键阶段。而大亚湾核电站的调试项目有2900多个，系统联合调试项目有300多个。可以说，在缺乏经验、技术和资金的情况下，这已经是超乎人类承受极限的工作。1989年，中方和外国专家共同努力，在调试启动工作方面，法国电力公司的专家担任调试经理，中方担任副职。中外人员经过讨论后决定：具备条件的分系统、子系统提前进行调试；单系统调试，以及安装、消缺工作交叉进行，为整体调试争取时间。

　　1992年10月26日，专家开始一号机组冷态水压试验，他们接连完成了反应堆压力容器开盖冷态功能试验、安全壳强度和密封性试验、系统热态性能试验。1993年7月28日，一号机组反应堆首次达到临界；同年12月31日，一号机组完成全部满功率试验。自此，一号机组的调试终于全部完成了。之后，二号机组的调试工程更为顺利。总体来说，大亚湾核电站的整体调试进度比法国电力公司调试时间最短的克吕阿斯核电站还要快两个多月，而且调试质量也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在这一次工作中，中国人克服困难的能力惊艳了全世界。1994年2月1日，大亚湾核电站一号机组完成全部准备工作之后，正式投入了商业运行；同年5月，二号机组投入商业运行。

　　从1987到1994，经历了重重考验之后，大亚湾核电站的建成向全世界证明了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得住我们伟大的中国人。同时，中国人也深深感到，拥有自主技术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总是依赖法国人的技术。由此，中国人开始了核电技术的自主化道路。在1994年之后，从岭澳核电站一期、二期等后续项目的建设，到中国自主研发的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再到中国与法国合作建设的台山核电EPR全球首堆，经过不断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我国核电实现了从大亚湾走向世界的跨越式发展，成为了与高铁齐名的“国家名片”，中法双方在核电领域已经由最初的师生关系转变为伙伴关系。

　　大亚湾核电站为解决粤港两地的电力问题提供了强有力保障，核电站发电量的80%被输往香港。在核电站投产的前五年，电价不高于香港火力发电的价格，如此优惠的电价对香港的经济发展助力显著。同时，核电站的建设和投产是推动广东各地特别是深圳经济发展的强大助推器。2020年，大亚湾核电站基地六台机组在世界核营运者协会的综合评分均达到了满分。截至2021年9月21日，大亚湾核电站已实现安全运营一万天，累计供电超过3800亿千瓦时，岭澳核电站一号机组连续安全运营天数不断刷新世界记录。中国人用大约30年的时间向世界证明了大亚湾核电站不仅效率高，而且安全指数极高。当今天的我们为大亚湾核电站取得的成绩欢欣鼓舞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在核电站建设初期，我们的前辈遇到了多少挫折，又付出了多少心血与汗水。

　　[1] 李纯厚, 杜飞雁, 黄洪辉, 等. 大亚湾生态系统及其演变[M]. 北京: 中国农业出版社, 2018.

　　[3] 杨志平. 炼狱般的挫折背后,孕育巨大教训财富--记中核建设队伍建设大亚湾核电工程故事[J]. 中国核工业, 2019(11).